記憶中伴隨著我的童年的有爸爸的巴掌，又準又穩，總是落在肉厚的地方，脆生生的，不傷身體，但是很管用。

爸爸媽媽都是文革中落難的知識分子，下放到大別山區的同一所中學教書。爸爸在學校里就一向以嚴厲著稱，在家對我更是從嚴要求、毫不放松。吃的巴掌有多少已經記不清了，而許多難忘的情景卻時常浮現眼前。

我出生在大山腳下，屋后就是那緩緩的山坡。小伙伴們都把這山叫“花果山”，不過山上確實有花有果，甚至還有一個“水簾洞”，山頂上還有一個游著許多小魚的“天池”。山上四季分明：春姑娘剛剛掀開面紗的時候，青山就像飽蘸了綠，滿山的茅草（就是把魯班的手劃破的那種）中跳躍著各種各樣的小昆蟲；秋風起時，處處又像鍍了一層金，干爽的氣息讓人心曠神怡。我們這些山里的孩子成群結隊，就像快樂的猢猻一樣在大山的懷抱中嬉戲。

我九歲那年的一個秋日，和小伙伴一起到山上“天池”里撈小魚，辦法很簡單但是收獲頗豐。凱旋而歸的時候，有人提議在山腰上生火烤魚吃，大家紛紛支持，只有一人反對：“要是茅草著火了怎么辦？”“嗨！把旁邊的草拔掉不就得了？真笨！”于是“決議”被通過。不到半個小時，烤得焦黃的小魚就發出讓我們饞涎欲滴的香味了。魚還沒吃到口，突然一陣狂風大起，我們撲救不及，漫天的火星象飛舞的蝴蝶，四散著落在四周干透了的茅草上。風助火勢，頓時火苗就竄起一米多高，孩子們都嚇得哭叫起來。

哭喊聲驚動了附近的大人，爸爸也扛著大掃帚趕來了。大人們沖進火圈里左撲右拍，折騰了二十多分鐘，才把火徹底撲滅。我知道犯了大錯，低著頭一聲不吭地跟著臉色鐵青的爸爸回家。門一關上，預料之中的巴掌就結結實實地落了下來。之后，爸爸問我疼不疼，我點點頭。爸爸板著臉說：“屁股上這點疼，哼！這把火要是燒了山腰的梯田、毀了山頂的房屋，老農們該要多心疼？把好好的青山燒得光禿禿的，大家該要多心疼？！以為拔掉一圈草就不會引起火災了？今后行事要學會“謹慎”！你知道三國演義里的諸葛亮嗎？人說：孔明一生謹慎……” 我望著老爸腳上燙起的累累水泡，哭了。

老爸的巴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