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茗子

衣櫥里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裙子，但在我心里，最美的還是八歲時穿過的那條紅裙子。

鄉村的生活貧窮而單調，但我小小的心里總有一種浪漫的情懷。我常常用背簍背著妹妹，牽著弟弟，在鄉村彎彎曲曲的小徑上來回地走著，地上的螞蟻，天上的云朵，飛舞的蝴蝶！……都是我想象的夢景。

那個時候，最最渴望的就是偶而和母親一道趕場，集鎮上擺放著好多好多我百看不厭的東西，最吸引我的還是那些住在集鎮上的小姑娘們，她們個個都穿著漂亮的衣服，象小公主似的在我身邊飄來飄去，特別是夏天，幾乎每個小姑娘都穿著紅紅綠綠的裙子，走起路來一跳一跳的，裙擺也和著她們的身子一起飄揚。很多時候，我都默默地跟在她們身后，默默地，直到看到絕望時才離開。

終于在有一天，我鼓起勇氣對困苦的母親說我想要一條裙子。

母親絕對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好母親，聽到一向乖巧從未向她要求過什么的女兒竟以那樣一種不容拒絕的口氣向她要和生活無關的東西，一定是吃驚不小，但被生活折磨得衣衫襤褸的母親卻沒有一下子扼殺了幼小的女兒對美的渴望，而是鼓勵我說：“那好，你把今年的包谷全部曬干剝完，我就給你買一條裙子。”。

就為了母親的諾言，就為了我夢想的裙子，我每天就這樣把大堆大堆的包谷，從屋里運到屋外，又從屋外收到屋里，然后再把曬干的包谷一個一個的剝成包米，小小的手都磨起了血泡。我常常一邊勞動，一邊想象，心里總有一幅畫面：我穿著漂亮的裙子，從山坡上唱著歌跑下來，裙擺隨風搖曳，而我身后是一層一層的漂浮的云朵和紫色的山脈，還有好多好多孩子羨慕的眼神。

大人們忙著出工掙工分去了，我就一個人獨自在家里曬啊曬，剝啊剝，想啊想，終于用一個暑假的時間把家中所有的包谷都歸了倉。

母親果然就為我扯布做了一條紅色底紋帶白色小花朵的紅裙子，面料是綢緞的，薄薄的，柔軟如蟬翼，我摸了又摸，穿了又穿，讓我的心和裙子一道飛楊了整個兒夏季。

對服飾的熱愛永遠是我的嗜好，在物質生活日漸豐富的今天，我買了很多很多裙子，卻沒有哪一條帶給我的快活有那一條裙子那樣多。我常常想起那一條漂亮的紅裙子，想起母親和我一同走過的那些苦難的日子。

如今我也有了女兒，我常喜歡給她買漂亮的新衣服，她才兩歲多，可她的裙子早已掛滿了衣櫥，她不用對我要求什么，因為她什么都有，我在感嘆女兒有這樣一個美好的童年時，又禁不住擔憂，可能我還是覺得我的童年比她的童年更可貴，因為有苦難的記憶，生命也因此而豐盈美麗。

在我記憶里有一條永遠的紅裙子，而在日漸成長起來的女兒心里，永遠會是什么呢？